第一章 缘起
刚走到路口中间，忽然一阵模糊不清的歌谣顺着微风飘来，传进周离耳朵，调子倒是挺好听，质朴悠远。
周离睁着眼，许久都没再睡着。
“嘿！你还想装！”
“为什么？”
今年槐花开得似乎也要晚些。
顿时惊散周离的睡意！
“脑子有病……”
“反正我是真没打算伤害你，我只是太久没有见到能看得见我、能和我说话的人了……”那声音中带着莫名的惆怅，“想和你说几句话而已。”
是一个容貌俊美的少年。
城市的灯火却还依然通明。周离转身侧躺着，透过窗看向外边，橘色的天边和山坡的剪影，楼房那些亮着灯的小格子，远方路灯色的空旷道路，甚至还能听见火车的鸣笛，他的睡意渐渐上来了，眼皮子开始打架。
瞬间，目光相交！
“你看得见我？”
周离暂时没慌，最近天已经很暖了，有人任性一把不|穿鞋跑出来玩和爬到树上摘槐花并不是一件多么离谱的事，槐花这个东西本身就可以吃，并且还具备一定的药用价值，每年都有一些人跑过来摘。
“你看得见我吧？”
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没有，忽然他房间的窗子像是被谁给推开了——
周离沿着人行道的树荫缓步走着，一路光影斑驳，他一点儿也不急。
周离很自然的收回目光看向前方，装做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继续往回走。
可那棵槐树和那少年就在前方。
稍许，响起一声叹息。
房间顿时暗了下来。
哗的一下！
“你还是怕我。”
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，这个时间段非常重要，他不想惹麻烦。
“你肯定看得见我！”
吃完饭，周离坐沙发上和老周一起看了会儿新闻，然后又回房间看了会儿书，在此期间总是回想起下午遇见的那个少年，如是心不在焉的，居然也到了该睡觉的时候。
槐树在北方城市常被用作行道树，在南方倒是不多见，周离所处的这座城市也只有临近学校的几条街种着槐树，其余大多是小叶榕和银杏。
渐渐地，少年步子慢了下来，落后了周离，他抠了抠脑袋——
可周离始终面色不改。
安然无事。
“哗！”
周离依然往前走着。
劳动节将至和图书，放假归家的学生们拥挤在校门口等红绿灯，一部分顺着校门两边流走，将整条街染成蓝白色。
少年转头打量周离的反应，但床铺上并没有动静，这不免令他倍感失望：“你还是不想理我……我知道你听得见，你也看得见，今天白天的时候我就看见了，你的眼睛里倒映着我的影子。”
周离置若罔闻。
“我猜对了吧？”
4月30日，周二。
伸着懒腰打了个呵欠，洗漱回来躺在床上，出神了一会儿，周离顺手关了灯。
房间中彻底安静了下来，而周离早已睁开眼睛。
他睁开眼，方形的窗框上赫然多了一道人形剪影！
“那辛苦你了，自己拿钱。买宁化府的上水井。”
可惜没有歌词，只是在哼。
只见一道纤瘦的身影坐在一棵槐树的枝丫上，双腿吊在半空随意晃悠着，他没穿鞋子，嘴上似乎抿着一片槐花，一边用鼻音哼着歌谣一边转头到处看，似乎无聊得很。
“不知道，还在后头吧。”
“算了……”
落地之后，少年立马跟上周离，像是发现了一个难得的猎物。
“不用，你好好休息。”
房间中安静了一会儿。
“我走了。”
周离躺床上静静的听着。
于是周离又换上鞋，出了门。
“我以为你们会一起回来呢，醋好像用完了……”一个头从厨房探了出来，刚巧瞥见周离换好拖鞋起身又舒了口气的样子，她剩下的话便生生咽了下去，“等下小双回来了趁他还没换拖鞋叫他去对面超市买一瓶吧。”
“你以为我会害你，我会吃人！”
周离尽量保持神态、平稳呼吸，甚至还瞄了眼对面路口的烤红薯摊，但是余光告诉他，那少年在盯着他。
“我想通了，你应该是怕我！”白天那少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。
少年一直走在周离身旁稍微靠前些的位置，这样方便他转头看周离的模样，可周离始终神色自如，目光偶尔扫一眼车道上的车，偶尔瞄一眼路旁开满洁白小花的槐树，甚至偶尔会往他的方向看一眼，就像那目光能透过他看到两旁的店面一样。
“但其实我并不会害你，我也不吃人，我从来没有吃过人。”
这可是二十五楼！
对少年的话，他至少八成信，因为他从小到大确实没见过他们吃人，一次也没有。
“别装了，你已经被我识破了！”
“呵~~”
“你刚才看我了！”少年赤脚走路，跟上了周离。
“是槐花啊。”
“没事的。”
这是个老小区，紧邻雁城中学，出门左转二百米就是周离遇见那少年的路口，只是他回来的路上特意饶了一圈，现在又要出门让他略有些担忧。
但这并不意味着和他们接触不会有麻烦。
周离脚步未停，下意识抬起头，顺着歌谣传来的方向看去。
他没有转头去看，打在天花板上的干净光斑证明少年确实已经离开了。
“哦。”
十来分钟后，他顺利回到家，直到反身将门关上，他才终于舒了口气，将校服外套放在鞋柜上，开始换拖鞋。
“嗯？”
周离心里慌得一比，但表面上却装作很疑惑的样子看了看窗，然后觉得应该是隔壁的响动，便翻了个身变成平躺的姿势，准备继续睡了。
可紧接着，耳边响起了一句话——
“我去吧。”
开始热起来了。
走到一个路口，周离转头观察两边的车流，身旁也站了些学生，他们在讨论今晚去哪里上通宵和一些有关游戏的内容，空气中飘荡着清甜淡雅的香味，周离回头看了看，才发现路旁栽种的行道树已经开花了，是一串串白色的小花，味道很淡。
有阵阵香味从厨房传来，伴随着一道女人的声音：“回来啦？”
那少年取下了嘴边的槐花，冲他挑了挑眉，语气中满是惊讶。
那少年竟直接从树上跳了下来，明明赤着脚，却落地无声，路上行人如织，亦没有任何一人向他投去目光。
周离低下头。
“……”
今年的夏天要来得晚一些。
走出一段距离他把校服脱了，挎在手上，然后不由自主仰头瞄了一眼天空。
少年的询问间隔变久了些。
“小双呢？”
“我很吓人吗？”
周离目光略微向下，当瞥见少年那赤着的还沾着灰的双脚时，他顿时皱起了眉，再往上移时，那少年也刚好无所事事的将头转到他这个方向。
还在盯着，目光随他而移动。
“回来了。”
“你说话啊，我好不容易遇见一个看得见我的人，你要真不想见到我，我会走的！”
“你干嘛不理我？”
清空明净，一朵云也没有。
超市就在小区门口对面，周离镇定自若的走过去，抱着醋回来。